
▢ 叶莲娜·奥索京娜
(历史学家,美国南卡罗莱纳大学教授)
……早晨八点三十分商店开门时计有4000-4500人。长队从晨八点开始形成,沿着铁匠桥街低处、涅格利纳亚巷一路延伸,队尾在炮街高处……
——1939年莫斯科,НКВД报告
随着苏联政治制度和苏联生活方式的消失,苏联式排队也成为历史。如今只能在国家机关递文件、办证的地方找到其残余。曾几何时,似乎队伍将永远排下去。今天消费的主要问题是“怎样赚钱”:什么都有,什么都贵。苏联时代消费的主要问题则是“怎样搞到”,甚至不是“怎样买”,而是拿到手——涉及一系列复杂操作,需要时间、精力,有时还需要花招。某人问你:“哪儿弄的?”回答不仅要指出商店名称,还得告诉人家你排了几个小时队、付了多少钱、找没找关系,以及评估对方“能不能也弄到”。今天的顾客逛商场看见漂亮家具,只会想“上哪儿挣这么多钱啊!”过去每件生活用品、每件衣服和食品不仅有价格,还有故事。一本大仲马小说等于若干千克废纸(译注:废纸换书),一组南斯拉夫壁柜等于排队一个月、在家具店对面门洞熬夜守候以便赶上六点钟点名——否则就白等了。我们想法设法弄到手的东西和我们绞尽脑汁没弄到的东西,都成了生活的里程碑,共同组成胜利史和失败史。
毫不夸张讲,苏联式排队几乎遍及全国。看得见的是:沮丧和激动、几小时和几天、默然和嘈杂,满载而归的幸运与空手回家的悲剧紧密纠缠。而看不见的,就像某些人排队等车子、房子多年终究落空,因为苏联的国祚比它创造的队伍短。
苏联式排队从我们生活中消失了,但档案和记忆仍在。本文写的就是关于它的种种表现及历史解释。谈起排队,有许多关于时间、人物和权力的说法。作为研究斯大林主义的学者,我选择斯大林执政的战前年代进行研究。我的材料来自内务人民委员部(以下简称НКВД)1938-1941年报告。由于苏联时代排队是社会态度灵敏的晴雨表,所以总有各部门派遣的“便衣”暗中搜集信息。至于我们这些也曾排过队的人想没想过队伍当中有警察?我反正没想过。另一方面,今天的排队还具备不具备“警察功能”?不知道。但祸福总相倚。“便衣”们汇报排队所见所闻,不仅服务了自己单位,也服务了历史。
排队是苏联生活无可避免的特征,是商品短缺的显著迹象,恰如雅诺什·科尔奈所证明的、以及我们经历社会主义生活所领悟的,这并非计划经济偶然出错或个别失误的结果,而是其固有部分,是胎记。再生产和持续性匮乏、以及随之产生的排队,属于中央计划经济的一个功能——虽不受欢迎,却无可避免。苏联历史上没有哪一年不用排队。本文所研究的战前岁月只是刚好被文件所记载的历史片段之一。
随着1920年代末开始强制工业化,以及与之相关的对农村经济和新经济政策时期市场的破坏,供应危机此起彼伏。1930年代初民生特别艰难,城市过着半饥半饱的配给制生活,农村频现大饥荒。到1930年代中期情况渐渐稳定,1935年1月1日停用面包票证,10月1日停用其他食品票证,随后轮到其他日用工业品。政府宣布了一个与1930年代前半叶票证供应截然相反的“自由”时代。然而好景不长,新一轮供应危机(1936-1937、1939-1941)和局部饥荒卷土重来,一些地区再次发放票证。国家在商品危机加剧的状态下进入世界大战,排队者数以千万计。
既然宣布了“自由”贸易和生活愉快的时代,为什么国家仍无法摆脱“个人配额”、票证、排队和局部饥荒呢?
因为“自由”贸易不等于企业自主经营。苏联经济一直是计划性的、中央集权的,国家是垄断性的商品生产者及销售者。始终优先考虑重工业和国防工业,“三五”计划对这两个方向的投资急剧增加,官方数字显示1940年军费总额占国家预算三分之一,同年生产资料在工业生产总额中的比例达60%。
虽然不能说苏联轻工业和食品工业在“一五”期间停滞不前,但总的生产水平远远不够满足居民需求。产出的少,进入商店销售的更少,因为相当数量产品被用于非市场消费——供应国家机关、进厂二次加工之类。1939年零售业统计人均肉类不足1.5千克、香肠类2千克、黄油约1千克、糖果点心和谷物5千克。工业生产的糖三分之一用于非市场消费。面粉的市场存量相对较多——每人每年108千克,但平均到每天仅300克。非市场消费同样“吞吃”了很大一部分非食物商品库存,50%的棉和亚麻织物、三分之一的毛纺品最终进入贸易流通。然而消费者实际能买到的寥寥,因为运输、储存、销售环节中的变质和盗窃损耗巨大。
1937-1938年大镇压搞乱经济,1939-1940年冬季战争和其他“军事冲突”、以及《互不侵犯条约》签署后供应德国原材料和食品,恶化了苏联进入全面战争前夕国内市场的不平衡、加剧了商品短缺。
尽管商店货架依然半空,但居民货币收入快速增加。1939年居民购买力已经达到预想的1942年水平,零售业发展却落后于计划。贸易领域商品稀少导致国家银行的现金收支计划未能实现,支付给居民的钱没有通过贸易返回国家预算。只能发行货币来弥补预算亏空。1940年底货币流通量比1938年初几乎翻了一番,而实际贸易额却下降了,人均贸易额回落到“二五”计划结束之年的水平。同时,人为遏制物价上涨的政策也在商品短缺方面起了重要作用。
计划经济体制下,苏联的选择性贸易也加剧了商品短缺问题,这种选择性体现在优先照顾大型工业城市。勃列日涅夫年间本人在国立莫斯科大学读书,我们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系的讲师诙谐地、有点冒失地开玩笑说:苏联国家解决贸易问题的手段只是把商品送到莫斯科等几个大型工业城市,任凭民众自己想办法分配。当然,莫斯科永远是第一位的,虽然只居住全国2%人口,却在1939-1940年接受了全国40%的肉和蛋、超过四分之一的可销售油脂、奶酪和毛纺品,约15%的糖、鱼类、谷物、通心粉、煤油、服装、鞋靴和针织品。列宁格勒略微逊色,但也是精英城市之一,1939-1940年收到全国五分之一的肉、油、蛋。就此而言,莫斯科和列宁格勒两座城市“吞吃”了整个国家一半以上的商品储备。
那么,涌入大城市的所谓“购物空降兵”代表了计划经济下居民自给自足的最常见方式之一,也就不足为怪了。战前几年政治局一直在跟这些进入大型工业城市买东西的顾客作斗争。1939年秋天之前“购物空降兵”大多不是买吃食,乡村和小城镇居民基本排队求购手工业制品、衣帽、鞋靴之类。从1939年秋天开始,排队买食品的人渐渐增多。
莫斯科作为“空降兵”首选登陆城市,其排队者来自五湖四海,完全可以通过研究他们研究苏联人口分布。НКВД报告1930年代末在莫斯科各处排队的人员莫斯科户籍的不超过三分之一。1938年进入莫斯科的外地顾客增加,1939年春简直像遭了灾。НКВД报告:“4月13日夜间-14日,商店开门时排队顾客多达30000人。4月16日夜间-17日43800人……”大型百货商店门外一概人山人海:
“捷尔任斯基百货商店。居民从晨6点大批聚集,人群占据附近街道、有轨电车站和公交车站。9点钟排队者约8000人”。
“近日斯托列什尼科夫巷已经变得跟雅罗斯拉夫斯基市场差不多了”。
傍晚商店歇业后排队者仍不散去,宁愿站着熬一宿等开门。有些商品几小时就售罄了,但大家继续排队“等第二天进货”。刚到的人在朋友家、火车站和门洞过夜,在莫斯科度过整个假期。正如其中一位所言:“浪费了多少劳动日啊。这些劳动日足够莫斯科盖两座纺织厂了”。
НКВД报告还显示,苏联的排队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居民自我组织形式,有一套规则、习惯、等级、行为规范、道德甚至外观:通常穿舒适的鞋子、朴素的衣裤,如果准备熬夜则穿保暖服装:“商店关门前几小时邻近楼院即开始形成队伍。排队者中有人主动列名单,报名登记后部分人分散开来,选择人行道僻静角落、院子、门洞休息和取暖。一些公民身穿皮袄,携带棉被或其他备用的保暖衣物”。有的人拎着板凳,以便坐着排队。
但不要被这种秩序和自我组织误导了,暴风雨前总有短暂平静。只要商店大门一开,队伍立即解体,急切顾客心中的狂暴力量瞬间迸发出来:“亚麻工业总局商店(高尔基街),黎明时分可以看见许多人在店外人行道裹毯子坐等,附近门洞有人在台阶睡觉。商店开门前几分钟,楼院排队的人跑出来涌向店门,这时队伍就被打乱了。每个人都自顾自往店里跑,结果出现踩踏和打斗”。
混乱,以及试图平息混乱的尝试,往往付出人命代价。商品短缺在苏联社会形成自己的价值体系——买裤子宁愿豁出命:“列宁格勒百货商店,早八点钟出现排队(千余人),但值勤警察找来10辆卡车,防止人群从桥梁方向接近商店。人群涌入‘斯巴达克’电影院前空地,挤在电影院和首尾相连卡车之间形成的狭窄走廊里,混乱和拥堵难以忍受。受挤压的人们大声喊叫,值勤警察无能为力,只好跳上卡车免得被挤死,在车内号召顾客保持秩序。商店开门之时排队者已达五千”。
排队占据生活一大块时间,我不知道苏联人在排队上虚掷几年寿命!队伍可以驻足,日子不能不过,有时候排着队也能玩起来:“排队的年轻人在街边组织各种游戏和舞蹈,偶尔掺杂个别人的流氓行为”。
虽然排队无法夺走人们的快乐、幽默和机智,只是浪费了不少好创意编讽刺笑话而已。但干这件事的心情终究是负面的、批判的,甚至可说是反苏的:
“没处花钱。没东西可买。村里什么都没有,来这儿还要排队吃苦头,熬夜睡不下。很多人没房子住,又不让在车站睡觉。简直受罪啊”。
“我有钱,可什么也没买到。在这儿待了4天,看来要空手回家”。
“穿着破裤子满街走。请了5天假,光排队了,裤子没买到”。
“我从德米特洛夫来的。我们那边买不到任何东西,这边至少可以排队买”。
“排队站了4个晚上,我仍然没法花800-1000卢布给自己买件漂亮的风衣呢大衣”。
但不是人人都甘心无功而返。人的倔强、智慧和忍耐力是无穷的。排队的世界好比一部生存技巧百科全书,运用身体暴力属于其中最原始章节:“一群200名顾客不愿加入排队,企图强行穿过警察人链、破坏秩序”。
时任НКВД首长贝利亚呈交斯大林和莫洛托夫的报告说:“动物园对面的纺织品商店,2月24日一位公民排在队尾,开始销售的时候往店门口走。很快他身边凑来四个人,之间对话如下:‘今天没戏了,我们站的远’。另一人说:‘必须冲过去’,接着描述他之前经历:‘警察抓住瓦希卡,瓦希卡抓住警察,戈利什卡站出来和稀泥,我们四人一齐冲了过去,东西顺利买到’”。
用蛮力太简单粗暴,排队的世界远比这更复杂,充满欺骗、贿赂和拉关系、走后门,有无比丰富的机巧、创造力甚至艺术。
比如利用襁褓中的婴儿,一双手递给另一双手,买东西就方便了。上述1930年代报告还描述一种商店工作人员参与的“取货单法”——头天晚上在出纳员的取货单上加盖“补交款”章子,第二天持票者径直去商店,好像他之前已经排过队,临时发现钱不够回家拿,这样店门口值守的警察会直接放行。如果认识熟人或悄悄贿赂警察,也可以免排队购物。通过结交售货员或行政人员,他们会打开服务通道放你进店,或者根本不用跑腿,在家等候送货,但要额外付费。
到哪儿排、几点排、甚至穿什么衣服都有学问。莫斯科只向本市居民销售商品那会儿,买东西须查验户籍证明,仪容仪表就很重要。化装排队成了某种形式的社会拟态:“七点二十分毛纺品商店(集体农庄广场)外形成排队,大家挨个通过铁门走进院子接受证件检查。非莫斯科户籍者一律不准入店”。
此中经验之谈曰:“您应当穿得干净,就不会被揪出队伍了。检查的看人下菜碟。我穿戴整齐的时候人家甚至不问证件,可我要是穿一身油乎乎外套,戴一顶毛烘烘帽子,人家不问证件,直接就把我撵走了”。
排队者填街塞巷,既考验买家、也考验卖家的智慧。“杂食性”顾客排山倒海涌来,销售沦为按规定程序出货的机械分配。例如НКВД报告所称的售卖顺序:糖没卖完不准卖黄油,或布料紧着一卷卖,卖完这卷才可以卖不同花色的那卷。售货员省时省力,顾客们丧失选择权,不得不在排到自己时接受正在出售的东西。如此一来,排队便成了“合理化”贸易的特殊杠杆。
为节省时间,衣服、鞋子都是不试穿直接付款。结果第二天店里排两队:一队购物的、一队换货的。迫使政府出台专项法令禁止“免试”销售。
对一些人而言排队是惩罚,对另一些人而言排队是休闲,还有人视排队为挣钱营生。正如某个职业排队者说的:“如果你排队排得好,就不必上班”。НКВД注意到有些长年“风吹雨打”的熟悉面孔频频闪现各条队伍之中。购买此项服务不便宜,25-30卢布,具体价钱视距离店门远近而定。也可以雇个人帮忙夜间排队,早晨你来替换他。职业排队者还能额外收费帮买东西,例如每米布料加收2-3卢布“手续费”。
“上午9点日用工业品商店排队者变了面孔:成年人走来取代青年和老年人,不少‘邻居’和‘老熟人’又出现了。做法是:新到的凑近某人打招呼,后者确认他是来排队的,出列离开。于是队伍中站立穿毛皮大衣、戴礼帽的妇女,以及西装革履的男士,他们之前不在这儿”。
本人不到场同样可以雇人排队,市民和乡民建立起互惠性易货贸易。基辅州一位集体农民说:“我们村是这么干的:寄钱给莫斯科熟人,付给他排队钱,买了东西寄来。或者自己跑一趟莫斯科排队,熟人也在队伍里,俩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运气不好,认识的人都怕上班迟到。他们说如今工作纪律可严可严了”。
НКВД报告指出:“队伍里站着农村‘特派员’,之后30-40个人乘坐早班火车来加入她”。
综上所述,苏联式排队的历史首先是一部生存史,但也有其独特的政治性质。在昔日某些时刻,排队事实上成了公民不服从的一种形式。
1930年代末国家领导人向排队者“开战”。当局的理由包括太多人撇下工作长途旅行买东西,外埠居民挤在火车站、门洞和街头过夜,模范城市变成脏乱大杂院,犯罪率上升,且有传染病流行风险。大型工业中心的市民也在求购商品的斗争中站出来捍卫自己权利,造成混乱。
打击排队买东西的“战争”始于人民委员会《关于反对在莫斯科市商店排队购买工业品》的决议(1939年4月),几天后宣布列宁格勒亦照此办理。没多久又把“工业品”扩大到“食品”,1940年1月17日发布《关于反对在莫斯科和列宁格勒排队购买食物商品》的决议,同年春、夏推广到俄罗斯联邦及各共和国境内一长串城市。
这些决议要求对排队者和附近居民进行解释性谈话、新增一批商店、寻找额外商品储备。但欲收立竿见影之效,还是镇压手段最快捷。НКВД和НКПС(交通人民委员部)开始盘查城市外来人口,每个大型百货店均派驻警员查验证件、驱逐外地人。火车站和车厢内也有巡逻队,НКПС实行车票限购政策。农村行政部门被禁止向农民出具乘车进城证明,НКВД一旦发现排队农民就移交检察院,以便追究开证明之人的责任。无证入城的处以罚款。
清理外来人口的同时,又采取措施打击“投机分子和采买人”——对超额购买商品者进行罚款和刑事处分。警察动手搜查顾客的篮子、提包,当场没收多买的商品交回商店。1940年8月1日莫斯科禁止“私下买卖”。公审公判投机分子,典型案件登报宣传。
最终政府彻底禁止排“长队”,每天营业时段允许在商店内排队,开门前、关门后或营业时段皆不许店外排队,否则罚款。当局在管理排队方面颇有些小聪明,手段之一叫“倒转”,就是营业之前派警察(有时骑马)重新安排队伍,把本来的队首拉到队尾。
然而逮捕、审判、罚款、没收的效果终究昙花一现。尖锐的商品短缺仿佛永动机,扯着人往前跑。
“穿官衣的来啦。准备好50卢布!”——排队者望见警察一哄而散,等警察走了才返回原位。既然店门前不让站,那就躲在附近楼院、广场和花园。为了让新来者找准队伍,避免形成另一队,安排两三个人在队伍和人员聚集处穿梭带路。后来政府不光禁止站店门前,连楼院、广场和花园也禁止了,于是大家就分散排队,在电车站“等车”,或干脆在店外踱步,互相问话确定顺序。
НКВД报告说:
“小群人员和单个人员沿着街道、墙根散步”。
“情况如下:车站聚集约100-150人,拐角处达千人。有轨电车运行被扰乱,因为警察沿电车路轨列队维持秩序。8时许车站人群增加到300,忽然喊叫着跑向商店围栏,站在那儿排队”。
“莫斯科第2百货商店(集体农庄广场街8号),7点30分人群开始聚集,沿集体农庄广场街前后走动,途中围观工农红军部队5月1日游行操练。8点钟已经排起2500-3000人长队。店里只有棉布”。
“莫斯科第101百货商店(古姆,红场),晨8点之前未见排队,但古比雪夫街和旧衣巷有多人散步,从种种迹象来看他们在等待古姆开门。当商店开门时,街巷涌出大量人员冲向店门,瞬间挤满古姆”。
“10-12人小团体假装在商店所在街道上行走,部分人利用夜间营业的美食店,在里面待到早晨,试图趁销售开始前第一个进入商店”。
“从晨7点开始一些等候商店开门的人把自己伪装成购买肉类、牛奶和其他商品的顾客。他们看似拿着牛奶罐,实际进店不买牛奶,反而再次排队……排队买肉的人也伪装自己躲避警察”。
由于购买直达莫斯科的火车票很困难,人们改为购买经停莫斯科的长途火车票,在首都外小站下车,然后转乘郊区火车、公共汽车和有轨电车。买完东西回家时,为避免大包小包引起盘查,他们派一个不拿行李的人买票,其他带行李的匿迹附近街道,算准开车前几分钟跳进车厢。
群众想法设法绕过人民委员会的限购规定,比如全家多次排队或到不同商店排队。有人把多买的东西藏于手提箱、缝纫机抽屉、毡靴、线帽和衣服下面,有人一拿到东西就做“毁形处理”——面包撕碎、面粉混入谷物,这样即便警察发现了也没招,因为商店不回收损坏商品。
苏联式排队的确是个多面体,无论人员构成或表现形式上皆然。斯大林统治时代的排队证明了:虽然极权制度运用镇压手段,仍无力保证秩序和服从法律(这与当今流传的神话正好相反)。物资匮乏条件下排队既是一种生活方式,也往往是一种保命方法。终于,苏联式排队连同催生它的计划经济双双退出历史舞台。
引用和注释:
(儿按:太长,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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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散栎儿@厌然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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